雙生
關燈
小
中
大
雙生
謝無靡少時曾撿到過一只受傷的雀鳥。
是一只幼鳥, 不慎從高處的枝頭跌落，摔斷了翅膀，再無飛翔的可能。
路過的人都說這只鳥兒活不了了, 謝無靡將它撿了回去。
那時，他還獨自一人住在一個破廟裏，那只鳥兒便是他唯一的陪伴, 他用枯柴為它做了一個小窩，將自己所剩不多的幹糧分它一些。
每日在外做苦力歸來時, 窩裏的小鳥總會沖著他“啾啾”叫喚。
一個孤寂的靈魂在那一刻得以感受到歸屬究竟是何。
阿璃帶給他相似的感受。
那個心心念念等候的身影，一聲聲嬌甜的夫君，那雙滿是戀慕的眼眸中永遠只盛放著他一人。
他便是她的全部, 哪怕只是簡單的一點滿足, 她就會幸福得不得了，像個傻子一樣將自己的一顆真心全數奉上。
就像現在，她托著臉頰, 一臉愛意地註視著他。
他的確會有些舍不得殺她。
或許是因為這泡沫般的美妙感覺引誘了他，他感受到活著也並不全是那般麻木。
可是, 就像那只受傷的雀鳥，他最終還是沒能留住它。他也不會留下阿璃。
鳥兒死在他的懷裏時，僵硬的小身體還留存有他的體溫。
小小的柔軟就這樣殘忍地離去, 留下他一人獨面空落落的心境。
因為不舍，謝無靡曾為之哭泣。
但如今他那顆鮮活的心臟早已成長得冷硬, 他再流不出哪怕一滴眼淚。
謝無靡冷漠地想，自己親手了結阿璃的那天，或許他會為她哀悼, 但也僅此而已。
“夫君，你方才說什麽？”
阿璃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。
謝無靡自然不知阿璃聽到了他的心聲, 只當她還在談先前的話題，“你還有其他事？”
阿璃皺眉，夫君剛剛嘴唇未動，但她的確聽到了他說的那句話。
什麽舍不得殺她……
不是幻聽，絕不是。
有羽衛軍行至小院門前，同門口而立的葉淩低聲稟告了什麽。
葉淩步入小院，直徑往他們這邊走來，他躬身，在謝無靡身側附耳低語。
後者聞聲目光微動，點頭示意已經知曉，這才又看向阿璃。
“我還有事，今日到此為止吧。”
話落，未等阿璃再說什麽，起身快步離開了小院。
謝無靡走後，阿璃臉上的笑意這才一點一點地慢慢收攏。
第一次，她對這個一直在她心裏完美無缺的夫君起了疑心。
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，便會立刻生根發芽。
她開始冷靜地回想同謝無靡這段時間的一點一滴，意圖從記憶裏找尋出被她忽略的其他疑點。
*
監察司，藥閣。
莊長淮於房間中等候姍姍而來的謝無靡。
入門後，謝無靡並未言他，單刀直入：“如何，究竟是何蠱？”
莊長淮臉色不太好，看起來仿佛是遇見了一件格外棘手的事。
謝無靡眼神一冷，“是驗不出來麽？”
“非也。”
“那莊先生為何是這副模樣？”謝無靡面色稍霽，“還有蠱毒能難倒您？”
莊長淮睨他一眼，臉色緩和了些卻依然並不好看，“那刺客體內的另一種蠱應當是‘雙生’。”
聞此，謝無靡坐下的動作一頓，眼中難掩驚駭。
莊長淮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，輕哼了一聲繼續道：“你想得不錯，就是你養父到死都未曾尋到的雙生蠱。”
雙生蠱有一奇效，飼子食母。
中子蠱之人將會奪走中母蠱之人的半數壽命。
謝無靡的養父邱德權曾為了追求極致功法，走火入魔，身體大不如前，他自知大限將至，派人尋遍各地只為得到傳說中的雙生蠱以求延續壽命。
“此蠱險惡，我知那女人並非善類，卻也未想她竟然可怖至此。”謝無靡語氣沈沈。
莊長淮摸了摸胡子，語氣不疾不徐：“誰同你講雙生蠱只能用於剝奪他人壽命？它既能害人，便也可救人。”
謝無靡黑眸一震：“你的意思是，那個女人體內的是母蠱，她曾將自己的半數壽命送予他人？”
“早先我就同你說過，那刺客體內是因為有兩種母蠱，二者相沖才導致了失憶。”莊長淮並不想在這一點上再做過多的解釋。
謝無靡心間微冷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彌漫在胸口，那個迷霧重重的女人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？
“如何解？”
莊長淮皺著眉頭：“謝指揮難道不覺得，現如今解蠱已並非首要之事？”
謝無靡不語。
莊長淮繼續道：“這段時間的禁書之事、鐵礦之事，還有卓丞相家公子遭人刺殺之事，想必謝指揮要比我調查得更多。”
“莊先生有話直說。”
“那本禁書所言，究竟是杜撰還是事實你我心知肚明，卓丞相遭難，難道你就從未懷疑過你府中那名女刺客的身份究竟為何？”
莊長淮道：“當年卓勳背叛了護國公莫彥良，莫彥良與皇室遺孤潛逃途中中箭身死，莫家被滿門抄斬，莫夫人攜一雙兒女逃出京都城，窮途末路摔下山谷，當年可是屍骨無存。”
莊長淮瞇了瞇眼，“或者換個說法，是未曾尋到完整的屍骨。”
話至此處，謝無靡的臉色已然陰翳至極，莊長淮說的這些他並非沒有聯想過，可秘獄裏抓住的那些個人，從他們身上根本審不出任何相關的有用信息。
僅憑推斷和猜測，他無法斷案。
莊長淮眉心緊鎖，“倘若那女刺客當真與莫家血脈有關，亦或者說她就是莫家的血脈，那麽此事事關重大，應當即刻稟明陛下。”
“稟明陛下。”謝無靡冷笑：“君臣蠱未解，你覺得若是賀啟想要快刀斬亂麻直接殺了那個女人，他是否會顧及我的死活？”
莊長淮眼皮一跳：“可如今你掩藏此事，若是敗露，你照樣活不了。”
“你怎知事情一定會敗露？”謝無靡眉梢帶著戾氣，“一切等解了君臣蠱再議。你且說，那雙生蠱可有解法？”
莊長淮嘆出一口氣，“單從母蠱入手無解，解藥須用在中子蠱的那人身上方可見效。”
“何效？”
“倘若那女刺客當初是為救人心甘情願付出了自己的半數壽命，若尋得被她所救之人，解蠱後，那個人七日之內必死，餘下壽命會歸還給中母蠱之人。”
謝無靡默然，他緩緩旋轉右手拇指上的青玉戒指，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揚。
莊長淮瞧他這副模樣，心裏的石頭落了一半，“謝指揮可是心裏已經有了人選？”
“只是懷疑。”謝無靡道：“不過既然你那解藥有如此功效，大可用來試一試他。”
*
謝無靡說話算話，命人送來了幾件破損的衣衫。
可阿璃已經沒了做一個為夫君縫制破衣裳的好夫人的興致。
她覺得自己好像得了某種心病，在腦海中有了某種猜想，於是便要將所有的一切都刨根問底，用於證明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。
阿璃的指尖輕觸那些堆放在桌面上的綢質面料，她記得當初剛到林中村時，夫君的右胳膊受了看起來很嚴重的傷，後來她也發現自己的右胳膊在同一個位置上，也有一個淺淺的疤痕。
這是巧合嗎？
阿璃心中有疑，便想要去求證。
據她所知，謝無靡平常一般是每隔一日，便沐浴一次，通常是在他晚歸回來之後。
如今她可以不再被拘於這處小院，去他所居的那處院子便也可暢通無阻。
阿璃胡亂地縫補了一件衣裳，尋了一個機會，趁著夜色去了謝無靡的那處院子裏。
他應當是才開始沐浴，木窗虛掩了一個縫隙，房中燭火明亮，有潺潺熱氣從窗沿溢出。
門口駐守著一名羽衛軍，見到阿璃的瞬間，他先是一怔而後便想要朝內通報。
“噓。”阿璃制止了他，臉不紅心不跳地說：“是夫君叫我來的。”
指揮使大人t同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這段時間一直不清不楚的，他們這些底下人也不知究竟是何情況，一時間那名羽衛也沒有懷疑阿璃話語的真實性，側身一步，給她讓開了道路。
阿璃抱著衣服，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，入目，屏風背後繚繞著薄薄的水霧，內裏的景象被遮了個幹凈。
阿璃輕輕將門合住，她屏住了呼吸，一步一步地往屏風後走去。
離得越近溫熱的濕氣便越重，阿璃覺得有些悶熱。
屏風後是個方形的浴池，可以看到夫君換下的衣衫被掛在一側的長木桿上。
浴池中卻是空無一人。
阿璃頓住腳步，心中正疑惑，身後冷不丁傳來謝無靡微涼的聲音：“你在做什麽？”
阿璃身體一僵，緩緩地回過了身。
就見俊逸的男人正隨意地披著一件外袍，雙手抱於前胸，他未束發，墨發濕潤散於肩後，阿璃第一次見他這般模樣。
依然是那張俊美如玉砌的臉，看起來卻不似白日裏那般淩厲，反而有一絲柔美之感。
謝無靡早在她來到門前時就聽到了動靜，他臨時從浴池中出來，就是想看看這個女人又想要幹什麽。
阿璃連忙將懷裏的衣服往前遞了遞，“我縫補好了一件外衣，專程拿過來給夫君試試。”
說著，阿璃便要伸手去解謝無靡腰間唯一的一條系帶。
謝無靡眉心一凝，輕而易舉地避過了她的觸碰。
阿璃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，她心虛地收回了手。
謝無靡只當這女人賊心不死，恐怕是對自己圖謀不軌，輕笑了一聲，“阿璃，不要在我面前耍這些小把戲。放下衣服，你出去吧。”
聞言，阿璃神色微暗，半晌，她抿了抿唇，點頭道：“好。”
她的聲音有些許低落，想必是已經懂得了知難而退。
謝無靡這才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，他越過她，朝內走去。
阿璃卻在他路過的瞬間果斷出擊！
她的手拽住了他的外袍，往後用力一扯。
謝無靡這衣服本就披得松垮，又猝不及防被阿璃這麽一拽，便瞬間向下滑落而去。
最後，堪堪掛在了他的後股上方，只再往下一寸，阿璃便可將他看個一幹二凈。
謝無靡一臉黑線，可阿璃卻還沒有結束，她立刻展開了手裏那件衣衫，胡亂地往謝無靡身上披去。
“夫君，你就試試嘛。”
動作間，她撥開了他垂在背後的濕發，在目及他後背那個同她一般的箭傷傷疤時，目光一顫。
果然。
下一秒，謝無靡捉住了她作亂的小手，他將她拉近，咬牙切齒。
“你信不信我把你從窗戶丟出去？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謝無靡少時曾撿到過一只受傷的雀鳥。
是一只幼鳥, 不慎從高處的枝頭跌落，摔斷了翅膀，再無飛翔的可能。
路過的人都說這只鳥兒活不了了, 謝無靡將它撿了回去。
那時，他還獨自一人住在一個破廟裏，那只鳥兒便是他唯一的陪伴, 他用枯柴為它做了一個小窩，將自己所剩不多的幹糧分它一些。
每日在外做苦力歸來時, 窩裏的小鳥總會沖著他“啾啾”叫喚。
一個孤寂的靈魂在那一刻得以感受到歸屬究竟是何。
阿璃帶給他相似的感受。
那個心心念念等候的身影，一聲聲嬌甜的夫君，那雙滿是戀慕的眼眸中永遠只盛放著他一人。
他便是她的全部, 哪怕只是簡單的一點滿足, 她就會幸福得不得了，像個傻子一樣將自己的一顆真心全數奉上。
就像現在，她托著臉頰, 一臉愛意地註視著他。
他的確會有些舍不得殺她。
或許是因為這泡沫般的美妙感覺引誘了他，他感受到活著也並不全是那般麻木。
可是, 就像那只受傷的雀鳥，他最終還是沒能留住它。他也不會留下阿璃。
鳥兒死在他的懷裏時，僵硬的小身體還留存有他的體溫。
小小的柔軟就這樣殘忍地離去, 留下他一人獨面空落落的心境。
因為不舍，謝無靡曾為之哭泣。
但如今他那顆鮮活的心臟早已成長得冷硬, 他再流不出哪怕一滴眼淚。
謝無靡冷漠地想，自己親手了結阿璃的那天，或許他會為她哀悼, 但也僅此而已。
“夫君，你方才說什麽？”
阿璃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。
謝無靡自然不知阿璃聽到了他的心聲, 只當她還在談先前的話題，“你還有其他事？”
阿璃皺眉，夫君剛剛嘴唇未動，但她的確聽到了他說的那句話。
什麽舍不得殺她……
不是幻聽，絕不是。
有羽衛軍行至小院門前，同門口而立的葉淩低聲稟告了什麽。
葉淩步入小院，直徑往他們這邊走來，他躬身，在謝無靡身側附耳低語。
後者聞聲目光微動，點頭示意已經知曉，這才又看向阿璃。
“我還有事，今日到此為止吧。”
話落，未等阿璃再說什麽，起身快步離開了小院。
謝無靡走後，阿璃臉上的笑意這才一點一點地慢慢收攏。
第一次，她對這個一直在她心裏完美無缺的夫君起了疑心。
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，便會立刻生根發芽。
她開始冷靜地回想同謝無靡這段時間的一點一滴，意圖從記憶裏找尋出被她忽略的其他疑點。
*
監察司，藥閣。
莊長淮於房間中等候姍姍而來的謝無靡。
入門後，謝無靡並未言他，單刀直入：“如何，究竟是何蠱？”
莊長淮臉色不太好，看起來仿佛是遇見了一件格外棘手的事。
謝無靡眼神一冷，“是驗不出來麽？”
“非也。”
“那莊先生為何是這副模樣？”謝無靡面色稍霽，“還有蠱毒能難倒您？”
莊長淮睨他一眼，臉色緩和了些卻依然並不好看，“那刺客體內的另一種蠱應當是‘雙生’。”
聞此，謝無靡坐下的動作一頓，眼中難掩驚駭。
莊長淮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，輕哼了一聲繼續道：“你想得不錯，就是你養父到死都未曾尋到的雙生蠱。”
雙生蠱有一奇效，飼子食母。
中子蠱之人將會奪走中母蠱之人的半數壽命。
謝無靡的養父邱德權曾為了追求極致功法，走火入魔，身體大不如前，他自知大限將至，派人尋遍各地只為得到傳說中的雙生蠱以求延續壽命。
“此蠱險惡，我知那女人並非善類，卻也未想她竟然可怖至此。”謝無靡語氣沈沈。
莊長淮摸了摸胡子，語氣不疾不徐：“誰同你講雙生蠱只能用於剝奪他人壽命？它既能害人，便也可救人。”
謝無靡黑眸一震：“你的意思是，那個女人體內的是母蠱，她曾將自己的半數壽命送予他人？”
“早先我就同你說過，那刺客體內是因為有兩種母蠱，二者相沖才導致了失憶。”莊長淮並不想在這一點上再做過多的解釋。
謝無靡心間微冷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彌漫在胸口，那個迷霧重重的女人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？
“如何解？”
莊長淮皺著眉頭：“謝指揮難道不覺得，現如今解蠱已並非首要之事？”
謝無靡不語。
莊長淮繼續道：“這段時間的禁書之事、鐵礦之事，還有卓丞相家公子遭人刺殺之事，想必謝指揮要比我調查得更多。”
“莊先生有話直說。”
“那本禁書所言，究竟是杜撰還是事實你我心知肚明，卓丞相遭難，難道你就從未懷疑過你府中那名女刺客的身份究竟為何？”
莊長淮道：“當年卓勳背叛了護國公莫彥良，莫彥良與皇室遺孤潛逃途中中箭身死，莫家被滿門抄斬，莫夫人攜一雙兒女逃出京都城，窮途末路摔下山谷，當年可是屍骨無存。”
莊長淮瞇了瞇眼，“或者換個說法，是未曾尋到完整的屍骨。”
話至此處，謝無靡的臉色已然陰翳至極，莊長淮說的這些他並非沒有聯想過，可秘獄裏抓住的那些個人，從他們身上根本審不出任何相關的有用信息。
僅憑推斷和猜測，他無法斷案。
莊長淮眉心緊鎖，“倘若那女刺客當真與莫家血脈有關，亦或者說她就是莫家的血脈，那麽此事事關重大，應當即刻稟明陛下。”
“稟明陛下。”謝無靡冷笑：“君臣蠱未解，你覺得若是賀啟想要快刀斬亂麻直接殺了那個女人，他是否會顧及我的死活？”
莊長淮眼皮一跳：“可如今你掩藏此事，若是敗露，你照樣活不了。”
“你怎知事情一定會敗露？”謝無靡眉梢帶著戾氣，“一切等解了君臣蠱再議。你且說，那雙生蠱可有解法？”
莊長淮嘆出一口氣，“單從母蠱入手無解，解藥須用在中子蠱的那人身上方可見效。”
“何效？”
“倘若那女刺客當初是為救人心甘情願付出了自己的半數壽命，若尋得被她所救之人，解蠱後，那個人七日之內必死，餘下壽命會歸還給中母蠱之人。”
謝無靡默然，他緩緩旋轉右手拇指上的青玉戒指，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揚。
莊長淮瞧他這副模樣，心裏的石頭落了一半，“謝指揮可是心裏已經有了人選？”
“只是懷疑。”謝無靡道：“不過既然你那解藥有如此功效，大可用來試一試他。”
*
謝無靡說話算話，命人送來了幾件破損的衣衫。
可阿璃已經沒了做一個為夫君縫制破衣裳的好夫人的興致。
她覺得自己好像得了某種心病，在腦海中有了某種猜想，於是便要將所有的一切都刨根問底，用於證明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。
阿璃的指尖輕觸那些堆放在桌面上的綢質面料，她記得當初剛到林中村時，夫君的右胳膊受了看起來很嚴重的傷，後來她也發現自己的右胳膊在同一個位置上，也有一個淺淺的疤痕。
這是巧合嗎？
阿璃心中有疑，便想要去求證。
據她所知，謝無靡平常一般是每隔一日，便沐浴一次，通常是在他晚歸回來之後。
如今她可以不再被拘於這處小院，去他所居的那處院子便也可暢通無阻。
阿璃胡亂地縫補了一件衣裳，尋了一個機會，趁著夜色去了謝無靡的那處院子裏。
他應當是才開始沐浴，木窗虛掩了一個縫隙，房中燭火明亮，有潺潺熱氣從窗沿溢出。
門口駐守著一名羽衛軍，見到阿璃的瞬間，他先是一怔而後便想要朝內通報。
“噓。”阿璃制止了他，臉不紅心不跳地說：“是夫君叫我來的。”
指揮使大人t同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這段時間一直不清不楚的，他們這些底下人也不知究竟是何情況，一時間那名羽衛也沒有懷疑阿璃話語的真實性，側身一步，給她讓開了道路。
阿璃抱著衣服，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，入目，屏風背後繚繞著薄薄的水霧，內裏的景象被遮了個幹凈。
阿璃輕輕將門合住，她屏住了呼吸，一步一步地往屏風後走去。
離得越近溫熱的濕氣便越重，阿璃覺得有些悶熱。
屏風後是個方形的浴池，可以看到夫君換下的衣衫被掛在一側的長木桿上。
浴池中卻是空無一人。
阿璃頓住腳步，心中正疑惑，身後冷不丁傳來謝無靡微涼的聲音：“你在做什麽？”
阿璃身體一僵，緩緩地回過了身。
就見俊逸的男人正隨意地披著一件外袍，雙手抱於前胸，他未束發，墨發濕潤散於肩後，阿璃第一次見他這般模樣。
依然是那張俊美如玉砌的臉，看起來卻不似白日裏那般淩厲，反而有一絲柔美之感。
謝無靡早在她來到門前時就聽到了動靜，他臨時從浴池中出來，就是想看看這個女人又想要幹什麽。
阿璃連忙將懷裏的衣服往前遞了遞，“我縫補好了一件外衣，專程拿過來給夫君試試。”
說著，阿璃便要伸手去解謝無靡腰間唯一的一條系帶。
謝無靡眉心一凝，輕而易舉地避過了她的觸碰。
阿璃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，她心虛地收回了手。
謝無靡只當這女人賊心不死，恐怕是對自己圖謀不軌，輕笑了一聲，“阿璃，不要在我面前耍這些小把戲。放下衣服，你出去吧。”
聞言，阿璃神色微暗，半晌，她抿了抿唇，點頭道：“好。”
她的聲音有些許低落，想必是已經懂得了知難而退。
謝無靡這才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，他越過她，朝內走去。
阿璃卻在他路過的瞬間果斷出擊！
她的手拽住了他的外袍，往後用力一扯。
謝無靡這衣服本就披得松垮，又猝不及防被阿璃這麽一拽，便瞬間向下滑落而去。
最後，堪堪掛在了他的後股上方，只再往下一寸，阿璃便可將他看個一幹二凈。
謝無靡一臉黑線，可阿璃卻還沒有結束，她立刻展開了手裏那件衣衫，胡亂地往謝無靡身上披去。
“夫君，你就試試嘛。”
動作間，她撥開了他垂在背後的濕發，在目及他後背那個同她一般的箭傷傷疤時，目光一顫。
果然。
下一秒，謝無靡捉住了她作亂的小手，他將她拉近，咬牙切齒。
“你信不信我把你從窗戶丟出去？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